20160926腾云杂志 射向尼安德特人的箭——赛博格与硬科技

  文 / 米磊 

  中科创星创始合伙人、首席科技官 

  中国“硬科技”理念提出者和倡导者 

    

  在讲赛博格与硬科技之前,让我们将时间调回到7万年前,来看一场两个族群之间的竞争:古老而神秘的非洲大陆上,智人又一次向着欧洲前进,虽然之前智人的部落也有进入欧洲的先例,但无一例外都被体力上略胜一筹的尼安德特人打回了老家。“这一次的迁徙可以成功么?”伫立在烈日下的智人首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在长达数万年的迁徙进化过程中,尼安德特人始终是智人无法逾越的一道屏障。 

  进化方向的不同使得尼安德特人成为天生的猎手,他们的体力更充沛,能搬起更多的石块,甚至能捕猎巨大的猛犸象。对于这一切而言,智人在数万年间由于体力的落后不得不进化出一套更高效的沟通方式——语言。沟通问题的解决使智人的部落规模可以达到150-200人,也使智人有机会利用人数优势来弥补体力的不足。很重要的一点是,智人为了狩猎发明了弓箭,这几乎成为每一个智人猎手的必备品。 

  长达3万年的生存竞争开始了,体力占优势的尼安德特人在拥有弓箭及语言沟通的智人面前一次次的失败,最终在4万年前的某一天,尼安德特人走向了终结。智人的族群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利用创造的工具与沟通方式,智人成为了我们现代人类的祖先。 

  讲的这里你也许会觉得这和“赛博格”、“硬科技”有什么联系,请仔细想一下,如果智人没有发明弓箭、没有进化出可以发出长元音的肌肉组织,那么现代人的祖先很有可能就是尼安德特人了。 

  通过外在的工具对自身进行改造的行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赛博格”,而这种发明出的工具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就是不折不扣的“硬科技”。 

  上世纪60年代,美国科学家曼弗雷德(Manfred)和内森·克兰(Nahten Kline)首先提出了“赛博格(Cyborg)”的概念,用来对一种能在地外生存的强化新人类作为称呼。他们对于赛博格的定义是:“以无机物构成的机器作为身体一部份的生物(包括任何混合了有机体与无机体的生物),与那些‘天然’生物体的主要区别在于,他/它们的能力借助人工科技得到了显著的增强或放大。”依照这一定义,从智人面对尼安德特人的时代开始,人类已经在“赛博格化”的路上越走越远。 

  “硬科技”的理念,是我作为中科创星创始合伙人,在创立科技创业生态时候提出的,这个理念旨在让科技创业公司能利用自己的科技力量让人类生活的更美好。在“硬科技”理念下,我们已经孵化了100家“硬科技”企业,这100家企业极有可能在不远的未来改变人类作为“天然人”的本身属性。 

  为了弥补体力的不足,人类发明弓箭、长矛,为了扩大族群的数量,人类利用一切可使用的工具,家族概念,宗教理念,民族传统逐渐诞生。这一切的推动力则是人类对于自然和自身的改造欲望。科技的诞生及发展一直伴随着人类改造自身的进程。所谓“硬科技”更应该明确的说是伴随人类历史演化的“通用科学技术”,拥有着改变人类发展进程的神奇力量。 

  通用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从洪荒时代跨入文明时代,也使“赛博格”不再停留在科幻领域。每一次通用科学技术的发明无疑是那个时代的“硬科技”,也是人类向着具象意义中的“赛博格”迈进的动力。 

  15世纪末期为了跨越广袤无垠的海洋,人类第一次将原本只能在近海航行的单桅帆船改造为三桅或四桅的“克拉克帆船”,使跨洋航行成为可能。庞大的体积,弧形的船尾让人类第一次可以涉足海洋的深处。 

  利用掌握的航海技术,通过新发明的“克拉克帆船”,西方人将“天然”人类的迁徙能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等级,最终在16世纪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克拉克帆船”这种当时的“硬科技”,帮助西方人划分了旧大陆与新大陆,主宰了整个海洋。更多的“硬科技”产物甚至帮助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在带领169名士兵的情况下,征服了600万人的印加帝国。 

  从生存环境到交通方式,“硬科技”一次又一次改变着人类作为“天然”生物的特性。大航海时代中,风帆战舰作为人类最引以为傲的“硬科技”产物统治了海洋将近300年,但是只用了50年就被迫退出了历史舞台。原因同样是一项新的“硬科技”——蒸汽船。  

  第一次工业革命后,人类生产逐渐转向新的制造过程,一系列技术革命引起了从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转变的重大飞跃,人类就此进入“蒸汽时代”。蒸汽时代的到来,不只是一次科学技术的爆发,更是人类本身“天然”生物性的一种改变。全球旅行成为现实,机器代替人类劳作,我们通过各种复杂的设备,可以深入曾经作为“天然生物”无法生存的地区去探寻各种可能。基础学科的发展,使我们的眼光从物质的外在形态转移到物质的内在构成。人类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抓住每一次技术革新的机会让自己站立起来,最终大步迈向前方。  

  曾经地球上的未知的领域,在蒸汽时代被记录在人类的地图坐标中。落后地区学习先进技术的最后一道屏障——“地理距离”,被人类的“硬科技”火车及轮船碾压的粉碎。为了寻求自身的突破与优化,人类在科技的道路上变得偏执起来。更新的技术,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在拼命追赶“赛博格化”的过程中,人类世界仅仅用了不到100年就用手中的“硬科技”终结了“蒸汽时代”。  

  19世纪初,电力和内燃机的出现宣告“电气时代”的到来,无数用来扩展人类自身功能的新技术被发明出来。电话让人类第一次将即时通讯的可能性,建立在了跨越距离的基础之上,电灯让人类的夜晚不再回归黑暗,飞机让人类第一次可以翱翔于天际。现代医学体系的逐渐建立,让人类对于自身的认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赛博格”的具象表现也越来越清晰。玛丽·雪莱的《弗莱肯斯坦》第一次让人类在文学作品中,看到了真实的“赛博格”。往后的一百年间,无数科幻作品成为了现实。 

  人类从20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了新科学技术革命。距离1903年,人类首次飞翔58年后的1961年,人类进入太空。8年后的1969年,人类登录月球。“硬科技”的不断发展,让人类拥有了在地球以外行走的能力。人类的通讯技术与交通方式不断翻新,使科学技术的发展水平和速度在人类社会构成中逐渐趋于统一。现在的历史进程中已经很难看到,类似印加帝国由于科技发展不在同一水平而导致覆灭的悲剧事件。 

  2013年,中国的“玉兔”号月球探测车登录月面,东方世界用了将近二百多年去追赶西方。“玉兔”号登录月球的同时,人类首台由西安光机所设计制作的月基光学望远镜在月球开机工作,首次从月球去延展人类的视野。这种“硬科技”背后所付出的辛劳,也许只有拼命追赶“西方”的中国科研人员才能体会。 

  我所工作的中国科学院西安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有幸参与了中国探月工程中光学系统设计的相关工作,使我能从更多的角度去审视“人类利用无机物构成的机器作为身体一部份,从地面到天空,从天空到太空”等一系列问题。西安光机所设计制作的巡视器有效载荷全景相机,让我们可以在月球表面拍摄全景照片,在未来这一切也许将变成人类口中的“通用科学技术”服务更多的未来人类。 

  更多的“硬科技”研发成果正在改变着现在人类对于自身及科学的认识。  

  为了更快、更高效、更新的目标,我们用技术穿破人体的屏障,透过投影式红外血管成像仪,用肉眼可以观测到皮肤下的血管组织。通过机器视觉自主识别与定位技术,实现了智能机器视觉与机器人的相结合,解放劳动密集型产业。将增材制造技术应用于骨填充、修复、替代和整形等临床领域,为人类修复或改变自身组织提供了全新、安全可靠的选择。跨越多学科的“硬科技”联盟已经组建,中科创星这样的“硬科技”创投机构也逐渐走向了历史舞台。在未来,科研的方向及成果将不再是单学科内的前进动力,而是复杂的、多种类的、跨领域的共同发展力量。  

  以原子能技术、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应用为代表,包括人工合成材料、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工程等高新技术的快速发展,正在将人类的外部“赛博格化”转变为内部的“赛博格化”。  

  现在,想象一下没有手机的你,会是什么样的状态?科学技术的发展让我们在使用智能手机获取资讯的过程中,对手机这一“外部”设备产生了极强的心理依赖感。这种依赖感的根源在于:我们逐渐在将已有的“外部设备”转化为自身功能的一部分。  

  科技的不断进步使人类在地球这个空间环境中拥有了无数的可能性。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硬科技”领域,将打破人类作为生物特性的“生与死”的界限。现阶段,利用基因技术在动物体内培植“人类器官”已经成为可能。利用纳米技术也许可以在细胞层面让人体“百毒不侵、永葆青春”。 

  IBM已经研究出了仿人脑芯片TrueNorth,这种芯片的架构完全是模拟人脑架构,与现在的计算机芯片非常不同。它拥有100万个神经元,而能耗只有原来的50万分之一,同时体积只有邮票大小,它有4096个内核,能力相当于一台超级计算机,能正确识别80%的物体。IBM的目标是100亿个神经元,做出与人脑相当的芯片。所以未来,人造大脑这种科技必然会出现。大脑和互联网的链接也变得极有可能。 

  也许未来的人类都将成为与攻壳机动队里草薙素子一样的“义体人”,成为唐娜·哈拉维口中的“跨越界限的神话”。或许还有类似钢铁侠的AR增强眼镜和脑联网技术,让我们有机会成为科幻故事里才能出现的千里眼、顺风耳。  

  这一切假设的基础取决于“硬科技”的发展。对于未来是否会是像The Matrix中充满哲学意味的灰色世界,还是类似《终结者》中那种必然走向生物文明终结的悲观论述,抑或是人类突破自我成为具象化的“赛博格”从而成就另一段瑰丽的文明史诗,我们无从知晓。能判断出的只是:在追求科技与进步的路途中,人类从不会止步。 

  

  借用齐奥尔科夫斯基的一句话: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可能永远被束缚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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